FGO乙梦原女一体机🤍 WB:无证驾驶Sink号■写同人都像原创的三流程序🥀/■主推:库丘林/弗拉德三世/奥伯龙🦋/❌雷点:月球梅芙/达尼克(黑枪组)❌/■低产■恋爱脑■厌世■社恐■是个在沼泽中唱歌的无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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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D END其之弍】Pulsar(前篇②)

看的时候有可能的话请联想一下前传黄昏篇,有多处细节是与那篇有关联的。
前4k字玛修视角部分写得感觉人已回归高中老本行——写百合小能手【x】啥都没有蛾子没有乙女也没有,我TAG都打得好心虚这感觉谁懂。全是蚂蚁爬一样的不安要素,可怜的学妹(?) 然后转头写女主日记就写了6k字好家伙,这前篇什么时候是个头啊(x)
省流版:点击就看玛利亚小姐不讲公德野地偷蛋结果暴力开罐开出女鬼🦋又被女鬼蒙了心咸猪手过头差点被反扑吸成人干结果又因为小时候吃了人家前世眼乌子逃过一劫最后还是不幸沦为带俩娃的单亲妈咪但又因教育不当最终造成一死一伤的失败家庭伦理剧——【你要不看看你在说什么】
对了我的它/她/祂不是错别字哦。可以品一下w
又及:这个一时兴起搞的连载系列已经写到第三季了,这次终于才有了我确实在写克系同人的实感…… 
为什么8月11号单独写了日期当然是因为这是奥伯龙落地彩蛋!!!【悼念我的四千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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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渔民们经常在酒馆里讨论海平面上升的事情。我问过老板娘这是真的吗,只收获到从鼻孔里冒出的两声哼哼——『安娜大婶只关心鱼肉的进价会不会涨,你问她也是白搭啦!』前辈端着盘子从我身旁经过,冲我挤了挤眼:『明天休息的时候要去海边看看吗?』
『好的!我很乐意、前辈!』
『哎呀呀你总是搞得这么夸张,玛修你真是的……』
已经是夏天了。正午的日头白晃晃的,瓷灰色的沙滩上空无一人。我们两人赤着脚逗弄起温吞的浪花,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我之前以为前辈不会喜欢去海边玩——还是在偷偷向她的朋友、名叫阿尔托莉雅·卡斯特的女孩打听后,才知道完全是我的误解。
『玛利亚虽然是从海上漂流到此的,但她并不讨厌大海哦?但她不会游泳,玛修你们要是去划船可要当心点。对了,你会游泳吗?我其实也才刚学会用魔法让自己不沉下去,哈哈、很逊吧!』
金发少女当时正在仓库里整理着一些不知道什么用途的瓶瓶罐罐,本来只是到诊所送货的我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试图和她多搭几句话。不过卡斯特确实是很平易近人的女孩,也没有嫌我干扰她的工作,甚至打算留我一起吃晚饭。我刚想答应,诊所的主人——薇薇安医生回来了。她脑后高高束起的银色发尾逆着门廊的光线舞动着,一时间我无法分辨出那是什么……?仿佛光线组成的粒子成为了有形之物,透明而扭动着的寒气伸长了胳臂,从门外一股脑地涌了进来。奇怪,今天外面有起风吗?

此时我恰巧想起这情景,于是趁机问出一直有些在意的问题:
『前辈,薇薇安医生和卡斯特小姐是姐妹吗?两个人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呢……』
『啊?玛修你在说些什么胡话,就算看发色深浅也知道这两人不是同一个——咳嗯,不可能是姐妹吧。不过你这么一说,眼睛颜色倒是蛮相似的……但卡斯特的眼睛好像更绿一点。』
咦?可是医生的瞳色不是金色的吗?我有些迷惑了。
『卡斯特是被那个女医生从山谷那片森林里捡到的唷,据说还是从湖里捞上来的。虽然我总觉得这是胡说八道……这种贫瘠地方的树丛里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湖泊啊?卡斯特就算性格再粗心大意,也不至于跌落进小水洼里就爬不起来了吧。玛修,不瞒你说,我啊——怀疑那个女医生是人口贩子!』
噗嗤。我弯下腰,前辈又开始说些古怪的笑话了。不过这事如果是真的,倒是挺能理解卡斯特对前辈的亲近感——因为她们都是从水上来的『异乡人』吧?
『哈哈……所以说,卡斯特和薇薇安医生是和我与前辈一样的关系对吧?』
『……不。应该……也不能这么说吧。』
陷进沙子里的足音停滞了。我侧过脸,前辈突然面对着海站在那一动不动。
『玛修,我啊,最近养了一只宠物哦。』
阳光直射在头顶,前辈的表情完全被吃进帽檐下,身后也没有一点影子的注脚。我望着周遭闪烁抖动着的热气出了神,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
其实我只是在想:海平面确实上升了,比起春天的时候。

店里最近生意特别好,老板娘很开心,给我们发了比平时要多的薪水。前辈以前总会从她的那一叠里抽出来几张塞给我,说是自己也没有什么需要用到钱的地方,让我没事也可以多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总是很为难,因为前辈她吃的很少,以前配给的食物也大部分都送给我了。我知道她在偷偷从卡斯特那里领取另一种『食物』,虽然是免费供应的,但分量不多。
我曾经带着一小瓶偷拿出来的样品试图向人群询问那种液体的来源——想着能不能自己找到渠道去购买一些。结果差点被镇上的居民抓起来送到裁判所。后来多亏安娜老板娘前来打圆场,说我是个从新都市流放过来的低级奴隶不懂规矩,这才把我领回去。
『小姑娘,有些事情不该问就不要问。想在这里活下去就不要在大街上提起那些不洁的东西,懂吗?』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了有关于魔女的传闻。当被客人问到那东西从哪里来,我也只说是以前从新都市那边带来的,没人告诉过我那是什么不洁之物。老板娘在打发走好奇的醉汉之后神神秘秘凑到我耳边,『这玩意是不是那个女医生给你的?』我只好撒了谎,说是。安娜阿姨猛嘬了一大口卷烟,将烟嘴扔在地板上。『哼,我就知道那个外来的女人有秘密。不过放心吧,这里人人都有秘密,你和玛利亚的事,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是呢,这里人人都有秘密。
这座小小的临海酒馆一共有两层楼和一个地窖。虽然我从来没有去过一层楼以下,前辈也替我拒绝了所有需要进入地窖的工作,哪怕仅仅是去拿一瓶葡萄酒。安娜阿姨总是骂骂咧咧,说前辈一副细骨头架子根本拿不了那么重的搬运筐,万一摔碎了就要扣她三个月工钱什么的。但与此同时,后厨晚上过了十二点的清洁工作她也只允许前辈一个人干。每次我提出想帮忙,前辈都只是笑眯眯地说不用了玛修你快回公寓去吧。
『路上小心。』
在我眼前缓缓关闭的木门极其陈旧,每一道缝隙里都沉睡着数不清的、难以言说的污浊。扑腾着光虫的灯罩摇啊,摇啊,前辈的黑发缓缓地融化进那比窗外黑夜更浓稠的橙黄里。我张了张嘴,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彼此间遵守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人们好像对此都很熟稔。我每一天都在努力去融入这里的生活。来到这个海边城市已经快满半年的时间,若说麻烦也不是没有——除了那次险些被当做魔女同党抓捕,还有一次就是在初潮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两腿之间会开始流血,搭载的知识系统里也没有搜寻到相关的记录。身体没有哪里在痛,我自己也没有感受到有机能受损的迹象;但是象征着生命的红色液体就那样温吞又蛮不讲理地离我而去。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在街上走了半个小时,身后感受到的刺眼目光比起往常更多了,但我那时还不明白这件事的缘由。
前辈正在杂货店购买下周要用到的冷冻光虫,刚刚伸手想要和我打招呼却在看到我染红的裙摆后脸色大变。她推开左右的人群向我跑过来,脱下外套一把围在我的腰上,阴沉着脸拉我回到了酒馆的二楼。后来我好像听到前辈和老板娘在厨房激烈地讨论些什么事,慢慢地声音也小了下去。我感到有些困,怀里抱着暖炉在酒馆的沙发上睡着了。
从那天起,我每个月有几天又多了一件需要使用魔法伪装的事情。虽然我发现其他的女性居民并不用和我做一样的伪装——我问过前辈,也问过安娜阿姨,可是她们谁也没有对我说真话,只是重复着一句:『这是为了你好。』最后我实在忍不住,偷偷跑去了私人诊所。接待我的人并不是阿尔托莉雅·卡斯特,而是面容冷淡的银发女医生。
『她们没有骗你,确实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才让你那么做。当然你如果想要放弃生育功能,我可以为你做相关的治疗,来避免这种麻烦事。』
生育后代那种功能,原来是连我这种『妖精』都拥有的吗?谁也没有告诉过我。我有些茫然,但又隐约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也不用那么惊讶。毕竟你是个瑕疵品,估计是细胞的融合哪里出错了。妄图取代神明的人类经常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你应该庆幸自己是被心善的人捡到,如果是在我待过的上一个城市,你可能早就被卖掉了。』
薇薇安医生给我拿了一些魔法药剂,又和我简单介绍了副作用。我心怀感谢地收下并告辞,临出门前,却有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慢悠悠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被诅咒的妖精,你想过放弃永生吗?』

在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我向前辈提出有关『永生』的疑问。前辈好像昨天一直工作到天亮,睡到中午才起来。我敲门敲了很久她才来开,迷糊的样子有点少见的可爱。在门口等待对方更衣的时间里,我不经意瞥到墙边有双浅蓝色、做工精致的高跟鞋。是卡斯特放在这里的吗?可是尺寸看起来又不太像。似乎比起十六岁女性的尺寸要小上一些……自然更不会是一个二十多岁女性的尺码。
由于在介意的事情已经跑偏到了另一个方向,致使我很快便无暇分辨这份违和感。我和卡斯特究竟有哪里不同呢?我们难道不都是不会成长的生命吗?前辈她会羡慕卡斯特,那她会不会羡慕我?这种事情怎么想都很讨厌,或许医生说的是对的,如果我放弃某些东西,是不是就能变成和前辈一样的人类了呢?
走去据点的路上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上述胡思乱想的念头压下去。那天到底问没问前辈关于永生的事,事实上我已经忘记了。手心里涔涔的汗,也不过是太阳下三秒就会蒸发的程度而已。
『对了前辈,你上个月开始养的宠物呢?真想看看它,一定很可爱吧?』
『啊,你说温蒂?祂在睡觉呢。下次吧。』
前辈打着哈欠,坐在草坪上从背包里掏出故事书。这块偏僻的山谷处树荫很是浓密,被一些疯长的杂草与坡道上的主路隔开之后就更明显了。即使在炎炎夏日,白天这里面的温度也要比外面凉快上不少。我不知道前辈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但我很开心这里能成为我和前辈独处的秘密据点。
『玛修你今天自己读吧,我好困,再睡一会。看完的记得晚上放在卡斯特说过的地方,拜托你啦~』
她很快就陷入了梦乡——我的目光沿着书页的外侧静静地延展出去。前辈似乎比起之前更瘦了,蝴蝶骨隔着粗布裙子也显出很清晰的轮廓。整个人比起和她同龄的女性要小了一圈。现在的前辈还要负责那只可爱小家伙的食物,一定更加辛苦了。有什么我能为她做的呢?

今天前辈请了假。我照常去店里报道,在准备开市前的空隙里向人们打听附近有没有什么店铺卖宠物吃的东西。老板娘像看怪物似的打量着我,面色不悦:『小姑娘,从哪里多出一张嘴来?要是随便私藏人口的话,我可不会当做没看到。』我连忙解释,不是人类扮演的宠物,是真的动物。安娜阿姨面色古怪地喷着烟圈,沉默了几秒,接着又爽朗地大笑起来。
『哈!你们这些小丫头,自己能吃上一口饭都是侥幸,怎么还有心思养些小杂种?说吧,之前是狗,这次又是什么?』
『……欸,狗?』
『玛利亚不是前阵子捡了条流浪狗回来嘛,怎么,你不知道?我上周路过公寓看到一团白色的小东西在她房间外面挠门呢,这死丫头捡了东西就好好养啊!』
我笑出声,什么嘛,原来是小狗呀。不过小狗是会在大白天睡觉的吗?我的认知里似乎猫咪才更喜欢做这种事。温蒂……是叫温蒂吗?呵呵,连名字也很像猫咪呢。
『怎么样,是个不错的名字吧?对了,玛修你想不想听彼得潘的故事?下次我去找卡斯特借来给你看——』
边回忆着前辈眉飞色舞的模样,我心情很好地用口巾布擦起了酒杯。如果是小狗的话,事情就好办了,用存下来的钱每个月多买一些碎肉还是可以做到的。沉浸在共同饲养小狗美梦中的我,丝毫没有注意到脸色比下雨天墙面霉斑还要难看的前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吧台旁边。
『……温蒂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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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XX 夏

7月x日

天气很热,总是睡不踏实。海风又咸又湿,从未知的雾境不断推挤来残渣般的记忆。
今天在打工前也绕路去了一趟海边。没有什么收获。碎玻璃石子或者好看的贝壳海螺之类的,一个也没有。
海水在夏天会变得比其他季节看起来颜色淡一些,用手去掬起浪花的时候,透明的水流总会从右手掌边的缝隙很快地漏掉。
我问过阿尔托莉雅无礼的问题。例如,你为什么没有哪里缺胳膊少腿的呢?还是医生帮你治好了我没有发现呢?她也不恼,笑着说如果玛利亚你很介意少了一根手指的话,我可以问问薇薇安老师能不能帮你做根新的。
小手指这种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器官,有没有都没差吧。玛利亚又是谁啊。毫无根据就亲密起来的关系,好像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摇摇欲坠的。卡斯特的脸一旦笑起来就会变得有些模糊,我不明白是不是药的副作用。她向我伸出手的那一天,真的是这样一张脸吗?
总感觉脑子里有个声音会时不时在和自己说话。譬如,这是不好的事,一定在某处你已亲历,所以你要对它闭口不谈。又譬如,这是个好女孩,你应当与她结交,她必不会加害于你。我感到疲倦,但假如一定要不停笑着才能在这种地方过完短暂的下半辈子,那么能过得轻松一些又有什么不好呢。
但是啊。但是。就没有更多亮闪闪的东西可以收集起来吗?卡斯特说,玛利亚你又不是乌鸦。然后她又把很多亮闪闪的故事从她老师那里偷出来,给我们看。一个会魔法的旅行医师为什么会藏着这么多童话书和绘本?难道在这个国家,所谓的『魔女』,只是什么吟游诗人的雅号吗?
当然了,就算我不太喜欢薇薇安,我也很感谢她提供的故事。这个地方的人们大部分不识字,日常生活中也没有什么需要用到文字记录的地方。我忘记了我从哪里来,但是我记得文字这种东西,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被酒馆的老板娘看中留了下来——她经常会和一些新人类派来的信使做交易,懂得识别清单与签署契约的职位是很有必要的。
『在你之前那个被迷了心窍的,领了工钱的当晚就跟着一个长翅膀的家伙跑路了,呸。也不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金主,就那翅膀的颜色,我看呀,还没有你这个黄毛丫头的指甲盖来得有光泽!』
以前我确实不知道,长翅膀的人并不一定会飞;而撕扯掉那些徒有其表的附加物之后,大家看起来也都是一样的,只是一条长长的、毛虫罢了。
看来今晚也是睡不着了。

7月xx日

近来总是做奇怪的梦。
在荒芜的沙海上醒来,眼前悬吊着巨大、垂死的月亮。我抬头去看,由难以描述的斑斓色彩交织而成的绳索怎样也看不到尽头。天空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桌布,上面一颗星星也没有盛放着。哪怕连光的碎屑都没有一星半点。
四周静默如谜。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又迟迟不醒。别无它法,只得靠在奄奄一息的月亮身旁,去摸索着计量它表面的凹陷。
谁的名字不是心血来潮取的呢?我想给梦里的月亮也取一个名字。但每当我试图从看过的故事里寻找一个合适的,人就醒了。

玛修学会的事情越来越多,其他店铺也经常拜托她去帮忙。她的身体素质比起我们这些旧型号自然是好得多,但总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罢了。虽然凭借战斗性能自保完全不成问题,但为什么我总是无法放任不管?
也许,只是因为我曾见过身披金光的鸟儿也被暗箭所伤的可怖画面吧。
我讨厌重蹈覆辙的事情,那种无可救药、由匮乏里生出的恶念,如黏腻的青苔一样,可以覆盖一切。
『玛利亚真是老好人呢,我也得加倍努力才行!』
搀扶断了一条腿的见习魔法师回到诊所的那天,她虽然疼得冷汗直冒,却还在努力护着怀里珍贵的药草。我很不满地将不在场的失职监护人大肆批判了一番,当然后来我才知道薇薇安不是什么都不管,相反她管得有点过火了。酒馆里少了一个常客,那片沼泽地里很久都没再有盗匪出没,甚至连一条蛇、一只蟾蜍都没人再见过。有人说,那里被诅咒了。
谁在乎什么诅咒不诅咒的。人们只会在乎最近酒馆里供应的肉菜变得好吃了。
我感到厌倦。
我吃不下那些我曾经可以吃下的东西(假如我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虽然流血的动物似乎天生就该吃掉另一些流血的动物。连经血都变成了某种神圣的象征——但我知道珍贵的不是母体,而是那些婴孩。
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吧?以前是什么样呢。我无法评价,如今的我也是一名帮凶。我太清楚作为『人类』的定义会在一瞬间如何瓦解,不同种族的立场又是怎样在刹那间即可完成转换。人造的肉体依然鲜活,会痛,会撕裂也会流血。而即使是所谓的魔法,都无法去除这种诅咒。我总不免被一阵愧疚和后悔缠住,忍不住假设起对方如果在那天死掉,她的灵魂会否有更加幸福的地方可去。

8月x日

我那美丽的战利品依然静静地躺在床边的墙角里。已经过去两周了……起初我以为这是块陨石什么的,但怎么看也不会有形状这么圆润规整的陨石。
到了晚上,这个椭圆形的球体就会发出一种淡蓝色、仿佛电弧一般的光辉。手摸上去的话还会有些轻微的脉动感。我曾经动过将它卖掉的念头——因为它看起来实在很像是那些新人类愿意花大价钱收购的『种子』。
如果不是从头顶上那茫茫星海远道而来的客人,会是哪个粗心大意的母体将它丢在了山坡旁边呢?真是不可思议。

8月11日

做了最糟的噩梦。
浑身黏糊糊地在半夜醒来,以为是供电系统又中断了,于是我伸手去摸索床边的扇子,却摸到了什么绝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窸窸窣窣纤毛抖动之物、腥味扑鼻湿滑行进之物、视野里看到和看不到的角落里磷光闪烁、明灭不定……承载着身躯的不再是木头床板,而是些绝对非常不妙、仅凭触觉便令人生厌的物质,并且还在一刻不停地蠕动和起伏着。
心脏狂跳,一边深呼吸一边默念着数字,告诉自己这只是梦,耐药性也不该来得这么快。但即使眼皮死死紧闭,眼前依然狂舞着粗粝的色块与线条,还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噪音——那单调而重复的噪音,像是某种古老的、尖锐的、不和谐的笛声,又像是集合了一整个夏天的蝉在我耳旁大叫——最后我也大叫着,从床上硬生生地撅起脊背。
这是我最不愿回忆起的光景——那是在我刚刚流落到这个港口的时候,精疲力竭地睁开双眼,映入的一切事物都宛如地狱。我只记得自己一被『它们』靠近就不停尖叫,发着高烧还呓语连连。发现我的『人』们似乎在为如何处置我争执不休,而我一边忍住呕吐的冲动一边满脑子想的都是爬回海里自尽——当时的我,一定也以为自己在做梦,一个还不如死掉的噩梦。
很遗憾,这一切都不是梦。
将最后一瓶药片全部倒进喉咙,我心烦意乱又惊魂未定,往杯子里添水的时候还不小心烫到了脚趾——很快那里就鼓起了一个半透明的水泡。端着茶杯,我麻木地盯着病恹恹蒸腾的热气打着转,余光突然间留意到那个墙角的东西变大了。从大概一只家猫那么大的体积,膨胀成了有半人高的模样。
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并不能详尽地描述它是如何发生的。我只知道手中那杯用廉价茶包冲泡的,已经没什么味道的、滚烫的红茶,成了某种邪恶魔法的媒介。

蛹/卵,裂开了。

被热水熔开的缝隙有条不紊地扩张着,边缘柔软的裂口里开始淌出发光的液体。那色彩自带一种难以描述的生命力,比之前外壳散发的光芒纯度更高,仿佛它不必借助流体就能凭借这光泽来进行移动……我震惊于这种迷人又稀奇的色彩,它不同于我见过的任何一种色彩,哪怕是幽谷里掠过的未知鳞翅目昆虫,甚至是书页彩绘插图里的奇珍异兽也没有这种颜色。几乎与此同时,那球形椭圆的外壳陡然坍塌,一大滩突突跳动着的血丝如绳状的触手扭曲在一起,裹着一团浅白色的东西噗噜噜地滑落到地板上。
我本以为那是个旧人类的胎儿,或是什么珍稀的『种子』,甚至在理智逃逸回现实的一瞬间思考了自己被送去裁判所的风险。但这样的遐想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在我战战兢兢走上前去、俯低身子看清地板上那团白色东西的真貌之后——
血色藤蔓在接触到空气后疾速枯萎,化作粉末消失在空气中。内层蜷缩着的物体失去了禁锢,轻柔地在地板上铺展开来。明明室内是如此昏暗,今天也是没有月亮的阴天,那副躯体却散发着比平时月色更为柔和的微光。虽然它看起来是那样瘦弱,骨头似乎随时要戳穿表皮那样地紧绷在轮廓下面,如若不是胸口那一点微弱的起伏和腹部若有若无的颤动,我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具做工精美的标本、从刺鼻的防腐罐头里不幸地摔了出来。
但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年轻的『人类』。是我在昼夜交接的深潭里做梦都想打捞起的令人怀念的『月亮』。并不是什么婴儿,也不是幼虫或幼兽,完完全全是一名十岁左右年纪的男孩或女孩。尽管它浑身赤裸,我也无法准确描述其性别,原因是这孩子浑身上下看起来都有些模糊不清,及肩的长发也完全盖住了脸。那是和阿尔托莉雅·卡斯特笑起来很相似的感觉,但又分明有哪里是截然不同的。
此时此刻我应当做些什么呢?所以当时我为什么要选择去做些什么?当然如果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恐怕就不能在这里写下这些文字,我恐怕也不能再解释得更为详细了。当时我已然被某种巨大的喜悦完完全全地掌控,那种狂喜的感觉甚至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宛如雕塑般被柔光所定格的躯体在那湿漉漉的地板上静止了一两分钟,在此期间我只是双手捂着嘴,任由摔碎的瓷杯滚落在脚边,目不转睛、屏住呼吸地盯着祂。突然,毫无预兆地,祂开始剧烈地咳嗽,嘴巴咧得很开,呕吐出一团又一团泛着银光的闪亮的泡沫。那动作太过猛烈,甚至快要将下巴都挣脱臼。我踟蹰片刻不知是否应该去帮助祂,最终下定决心,伸手抚上了祂的脊背。

【F...ha...lma......Fha-lm-a???】(注①)

颅腔里响起了某种共鸣,断断续续地组成意味不明的词语。这声音和之前噩梦降临时那高亢单调的音阶有几分相似,但与其相比至少不那么让人厌恶。我瞬间便理解了这声音不是经由空气振动传送到我的鼓膜上的,因为那孩子已经艰难撑起了半个身子,两眼直直地盯着我的方向;而那残余着污秽银光的双唇此刻正抿成一条蚀刻般的直线,一动也不动。与此同时,在我的手指离开祂背部的一刹那,某种凭空出现的绀色的冷焰砰地一声烧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手缩回胸前,小指的断面好像擦到了那阴悒的蓝火,有些刺疼。

【……Ymg' ah na-fl..fha-lma......】(注②)

其实那火并不炽热,不会比我脚边开始冷掉的茶汤更热上几分了。但我得承认我当时有些心虚起来,我不知道之前的自己在想些什么,如果有什么蛮横失礼的行为招致了什么不得了的后果,那估计也是我自业自得。窗户突然被吹开,带着咸腥味的海风灌进来,祂转头看向那边去。然后神迹继续上演,被那风照拂到的肢体轮廓突然变得清晰,衬得那蓝火也一并烧得更旺了些。我眼睁睁看着祂从摇晃着的暗影里逐渐地定型、着色、跃然纸上,纤薄的腹腔里本来隐约可见的脏器也渐渐隐去了踪迹。祂整个人变得饱满和立体——虽说之前破壳的时候也像是一颗从梦境之蚌里遗落的珍珠,但此时这种真实感在我眼中更上了一个维度。
而且我发现祂在这短短一个小时似乎又长大了一点,已是更接近十二三岁少年的样子了。
我惊讶地发现窗外洒进了月光,而这月光也不同于此前我所见过的任何一种月光。它像之前那些有生命力的色彩一样,是流动的。我不敢沐浴其中,只得继续坐在墙边的阴影里看着那孩子——祂再次张开嘴,深深地吸入这带着咸味儿的空气;一声微弱、有什么哔啵炸开的动静吸引了我新的注意。我观察到祂的肩膀后方开始向上生长出乳白色的枝条——啊、那并非枝条,是空心的脉管,因为它们也在发着光,所以聚集在一处看起来像是白色。那是一对构造精巧、质地轻薄的翅膀,密密麻麻的翅脉正依次充血舒展开来,在海风与奇异的月光照耀下犹如昙花缓步盛放。
如果说这是什么,只可能是神明的杰作。既不是新人类那有违生命规律的病态美貌,也并非旧人类那弥漫着衰朽气味的丑陋不堪。我为自己可能发现了这无望人生最大的秘宝而再次感动不已,转身去提来手灯,迫不及待凑近对方的脸。那微微低垂着的眼帘,浓密的睫毛湿漉漉的——天哪,似乎连这眼睫毛都是由宝石打造的,扑闪着若有似无的光斑。而在那水润又苍白的眼球表面,不偏不倚地覆着一层半透明的翳。似乎是灰色,又似乎是暴雨前的积云,流淌着雷电的弧光。
祂看不见。祂是盲眼的神明。无言地吟唱着诗篇、为了逝去的荣光而哀默。祂现在是只属于我的、世间最美之造物。

黑色的雨自虚空兀然落下,雨水变得很大、很大……我应该是花了一会儿工夫才发现自己漂浮在一滩煤油般黏稠刺鼻的液体里面。这是哪里?我的月亮呢?我感到体内某处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部分在扭动和冲撞,心下大骇,可是四肢受困,竟动弹不了分毫。难道说刚才一切果然还是在噩梦之中,我根本没有醒来过?
但神明很快回应了我的疑问。

【bthnkornah??...hafh'drn???……………………Sister?】(注③)

雨水回归天上,昏暗的尘世之光裹着我的意识一同重返现实。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感觉头疼欲裂,并开始咳嗽。伸手摸到嘴角多出一片湿滑的黏液。拼凑不出含义的词语在头盖骨里嗡嗡作响,我艰难回忆起那最后一个勉强可辨识的字眼:这孩子,祂叫我,姐姐……?
一条细长的东西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消失进那张昳丽的拼图盒子,又有什么东西被咽了下去。我恍然大悟,祂可能被称作妖精更合适。这不正是我理想中的妖精吗?无性、优雅、纯洁,俏皮可爱,五彩斑斓。我仰望着身体上方俯视着自己的眼睛,那层羊膜质地的翳不知何时已褪去了,睫毛下蠢动着无法辨认的鳞片状起伏,而那瞳孔正中刺出的毒针将我牢牢钉死在地上。这孩子在笑呢,笑得让我再度担心祂的下巴会就此脱落。
那个脑海里不属于我的声音代替我发出了疑问——
【你是谁?】

8月xx日

门外不知哪里来了一条白色的小狗,眼睛也是瞎的。温蒂好像认识它,真不知道这可怜的小东西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也许是之前她在森林里认识的朋友?不过胎内沉睡着的孩子也会交到朋友吗?我哑然失笑,但这个地方怪事已经够多了,就算有这种展开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寻思作为妖精的温蒂不用吃东西,那多养一只狗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她除了我没有任何朋友,当我出门的时候她应该也会很寂寞吧,那有个伴也挺好的。

8月xx日

电台里说今年的夏天会延长,也许要持续到10月。真是个讨厌的消息。海面仍然在悄无声息地上涨,一些人说这是月亮要逃走了,另一些人又说月亮要坠落了。还有些年纪大到我都无法分辨那是不是一团活物的老者在角落里喃喃自语:星宿要回归正确的位置了,会发生和五年前大海啸一样的灾厄。我对这些茶余饭后无聊的谣言毫不关心,我已经拥有自己的月亮了。纵使整个城市沉入海底,温蒂也一定会带着我和布兰卡一起飞到其他地方去生活的。
【但是故事最后仍然会飞的不是彼得潘吗?温蒂她、已经飞不起来了呀!】
谁?谁在说话?
卡斯特又出远门了,我决定忘掉药已经被我吃完的事。

8月xx日

我确定了两件事:一是温蒂她确实不会飞,她的翅膀好像存在先天性的发育不良,除了装饰没有任何其他的用途。但没关系,我们总有办法的,总是有办法的,对吗?
二是除了我没人能看到温蒂。或者换个说法——看到她的人已经全部不存在了。我有几天忙昏头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该不会一切只是我服药过量产生的幻觉吧?万一我下班回家打开门,看到的也只是一位地狱来客,那场面我真能忍受得住吗?虽然事实证明的确有人看到了地狱——因为我在玄关看到的只是堪比酒馆水槽十二点后的惨状。我为此大伤脑筋了好几天,幸好温蒂是很聪明的妖精,她第二次就能把地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只是有点可惜,我本来真心以为妖精是像故事书里那样,靠啜饮露水和花汁就能活下去呢——但其实新型号的那些人们都没能做到这一点,大概真的很难吧?
会流血的东西还是要靠会流血的东西活下去啊,这在哪儿都是真理。但大家也都只是『东西』罢了。这样一想生活真的会比较轻松呢。

8月xx日

最近温蒂总是偷偷从家里跑出去,很不乖。我上夜班的时候总是走神,被安娜骂了好几次。玛修很担心我,但我不想和她透露更多有关温蒂的事,是因为她也是妖精吗?
比起妖精我觉得玛修可能更像是别的什么,是什么呢……

8月xx日

拜托玛修去一起寻找温蒂,结果她找到了在诊所后山坡上受伤的布兰卡。可怜的孩子断了一条腿,不知道是摔伤的还是被人加害。但我已经知道温蒂就在那附近,一定不会有错。我和玛修假装说这就是温蒂,让她先带小狗去兽医那。然后去了一趟铁匠铺。晚些时候我将温蒂带回了家,她睡得很死。

9月x日

连日高温。海水持续缓慢的上涨,最近捕捞的鱼都很难吃。听说牧场的牲畜染上了流行病,肉食供应开始变得紧张了。我靠着帮老板娘处理地下交易的报酬暂时不愁没有换取蜜露的渠道,玛修表示不吃肉也没什么关系。唯一的问题只剩下温蒂和布兰卡的伙食。
我不愿意再让温蒂出去狩猎了,这样太危险了。而且每次给她准备的漂亮裙子都弄得脏兮兮的,多可惜啊!

9月xx日

温蒂生病了。什么都不吃。
已经三天了。

9月xx日

将刻着布兰卡名字的项圈埋在了楼下的花圃里。被玛修看到后心不在焉地搪塞了很久。
对不起,玛修,我什么也不能说,这是我和神明间的秘密。
这是我一个人应当背负的罪。

9月xx日

夏天终于快要结束了。
这个野蛮而荒凉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沉没?

【不要相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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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②、③均为拉莱耶语翻译器在线生成,不要太较真x
①原文:mother
②原文:You're not the mother

③原文:food、priest、sister就是sister(因为翻不出来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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